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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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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出口,祝儀便覺得不太對勁——這話像極了被心愛之人逼著嫁給旁人,卻仍癡心不改的女人在質問愛人原因。

別說謝年舟聽著會多心了,就連她自己聽著都忍不住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

祝儀連忙改口,“小舟,你別無誤會,我沒有那種意思——”

“沒有哪種意思?”

少年清冷眸色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深,灼灼看著她的眼,像是一個裝飾得很漂亮的陷阱,哪怕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也讓人義無反顧跳進去。

這樣的眼,祝儀有些不敢看,她別開眼,一時也說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想從謝年舟口中聽到他準確的回答,但又有些害怕,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沒有什麽意思呢?

沒有逼謝年舟承認或者否認喜歡自己的意思。

只是想問一下,為什麽明知道上面有讓李盛娶自己的話卻還要她把密旨給李盛。

是真的在撮合她與李盛麽?

祝儀莫名糾結。

這樣的話註定難說出口。

像是挾恩圖報逼著謝年舟喜歡她一樣。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想問的話在心裏過了千百遍,祝儀終於緩聲開口:“小舟,你覺得李盛怎麽樣?”

“他會是一個好的丈夫麽?”

這話其實也在逼著謝年舟承認或者否認什麽,祝儀總覺得心裏有些莫名心虛,心虛到不敢與謝年舟對視,她低頭垂眸兩只手攪著帕子,幾乎能把帕子抽出絲。

祝儀沒有看謝年舟,自然不知道在自己問過這樣的問題後,謝年舟清冷鳳目陡然淩厲,如出鞘的利劍,頃刻間便能摧毀周圍一切。

“阿姐喜歡他?”

謝年舟死死盯著祝儀的臉,低低發問。

祝儀攪弄帕子的動作停下了。

——很顯然,謝年舟非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這樣的問題與她心中想要的答案相差甚遠,甚至南轅北轍完全不同。

莫名的,祝儀忽而覺得心裏有些空。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但具體應該怎麽樣,她心裏也說不出來。

總覺得自己像走進了一團迷霧,無論往哪走都是錯誤的。

“喜歡麽?”

祝儀低頭看著裙擺,聲音有些迷茫,試圖以謝年舟的角度來猜度謝年舟的心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歡,李盛為人坦誠,待我也很好,模樣好,氣質也好,身份自是不必說,是大徽的天子,我若嫁了他,便是萬人之上的皇後娘娘,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

“有這麽一層身份在,只要大徽在,我祝陸兩家在鄴城便是穩如泰山。”

說到這,祝儀突然有些明白謝年舟為何撮合她與李盛了。

鄴城的位置擺在那,祝陸兩家的勢力更是不容小覷,這樣的身份註定讓她備受各方勢力的關註,盯著她的人不止先帝謝崧,還有許多藏在暗處的人,她的婚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自由。

表兄雖然是上上選,可表兄的身份是戰將,戰將入了疆場,誰也不知道下一次的他是凱旋還是馬革裹屍還,要不然也不會有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麽一句話。

李盛便不一樣了,他的身份是皇帝,哪怕他的江山風雨飄搖,也不可否認他是皇帝的事實,她若嫁給了李盛,便省了被其他勢力算計,況李盛模樣氣質也出挑,也能容得下她的小性子,且他的地位不夠穩固,不穩固,各方勢力便不會往他身邊塞女人,如此一來,她便免了爭風吃醋。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李盛的確比表兄更適合她。

至於末代皇帝究竟慘不慘,其實要看新朝代的新帝,新帝如果願意善待末代皇帝,那這位皇帝的日子也差不了,做個富貴閑人就如樂不思蜀的阿鬥一般,李盛向來心大,自然能過得下去。

而又因他是前朝的皇帝,他的那些天子傲氣被王朝更疊碎了個徹底,他註定要仰她鼻息,以後她縱是養面首,還是做些其他荒唐事,他都得忍著。

祝儀抿了下唇。

這的確是謝年舟給她左挑右選下選中的合適人選了——至於為什麽不選世家或者郡守諸侯,原因也其實非常簡單,百年來王朝更疊如此頻繁,其重要的原因是世家郡守坐大,皇權旁落,謝年舟是不世出的帝王之才,比她更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末代皇帝能在他的王朝留得一條命,而世家郡守必會被他大清洗。

他不可能讓她嫁給一個在不久的將來的必死之人。

環境如此惡劣,李盛是她最好的選擇。

當然,她也有其他選擇,比如說誓死不嫁,周圍勢力見拉攏不了她家,便會撕破臉直接開戰,亂世之中能活著都是一種幸運,至於想在活著的同時再實現婚姻自由,李盛與謝年舟怕不是都不敢這麽想。

“罷了,小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祝儀嘆了一口氣,擡手掐了下眉心,“但是婚姻大事,豈能這般兒戲?”

“你容我再想想。”

掐眉心的動作是陸廣軒習慣,祝儀自幼跟著陸廣軒長大,自然學了一些他的小動作,這樣的動作落在謝年舟眼底,讓謝年舟很容易便想起祝儀與陸廣軒的往事。

以前是陸廣軒,現在是李盛,祝儀泛濫的同情與好意從來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停留。

謝年舟鳳目輕瞇,“阿姐究竟在猶豫什麽?喜歡還是不喜歡,難道就這般難作答麽?”

謝年舟在祝儀面前從來是溫和乖巧的,甚少有這種咄咄逼人的時候,祝儀被他莫名其妙的逼問弄得有些發懵,回神之後便是又好氣又好笑——現在著急她喜不喜歡李盛了,當初給她搭橋牽線的時候怎麽沒想起問她一句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如今李盛一門心思想娶她了,知道著急上火了,早去幹嘛了?

“沒那麽難以作答,我現在便能告訴你,不喜歡!”

祝儀再也繃不住自己的聖母白蓮花,擡頭看著謝年舟,幾乎脫口而出。

此時金烏已經完全從雲層躍出,淺金色變成熱烈的紅與黃,翠□□滴的枝葉堪堪遮了萬丈霞光,剪刀似的把光影剪得斑駁。

斑駁細碎的陽光落在少女臉上,少女杏眸月眉裏是明晃晃的不耐煩,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被逼無奈。

謝年舟瞬間失聲。

庭院裏的空氣似乎陷入凝滯。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年舟低低笑了起來,“阿姐不喜歡便不喜歡,為何發這麽大的脾氣?”

“不知道,還以為我在逼著阿姐做阿姐不喜歡的事情。”

“你難道不是在逼我嗎?”

祝儀簡直無力吐槽,但想想謝年舟的出發點是為自己好,她深吸一口氣堪堪壓下心裏的無名火,耐著性子向謝年舟道:“小舟,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但感情之事勉強不來,喜歡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沒辦法騙自己,更沒辦法去騙你。”

謝年舟呼吸一窒。

“阿姐說的是,喜歡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片刻後,謝年舟無聲笑了起來,“感情之事,從來勉強不得,是我強求了。”

祝儀眉頭狠狠一跳。

這,她也沒說什麽很嚴重的話吧?更沒往他心口遞刀子,可他的情緒怎麽還是還是怪怪的?

話也有些不對勁,像是失了魂魄似的沮喪無力,只是他這個人性子淡漠,極少有大悲大喜的情緒,所以哪怕沮喪無力也是淡淡的,若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

“小舟,你,怎麽了?”

祝儀看了又看謝年舟,疑惑出聲。

——她只是不想嫁李盛罷了,哪裏就到了這種程度?

還是說謝年舟覺得對她好皆是無用,她不僅不領情,還覺得他在多管閑事,所以謝年舟才會深感無力?

這麽一想,祝儀覺得是後者。

“你別生氣啊。”

祝儀連忙道:“我自是知道你待我的好,但,但感情不同於其他,若是其他事,只要你開口,我必是同意的,但,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怎麽還是不喜歡,我沒辦法騙自己——”

“阿姐!”

昳麗少年陡然出聲,清淩聲線打斷祝儀的話。

這聲音又急又冷,祝儀嚇了一跳,“怎麽了?”

謝年舟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他的聲音不覆往日的溫和,“阿姐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過是不喜歡罷了,我知道了。”

祝儀:“......”

你知道了你還這麽嚇人!

知情的知道她是拒絕了李盛,不知情還以為她給臉不要臉拒絕了你這位終極大BOSS!

祝儀一言難盡。

祝儀的無語表現得太明顯,謝年舟想忽視都難,謝年舟攥了下掌心,眸色越發晦暗不明,“阿姐放心,我不會強迫阿姐的。”

“阿姐想與誰在一起,便與誰在一起,不想與誰在一起,便不與誰在一起。”

謝年舟艱難出聲,清淩聲線莫名有些暗啞,“我無權幹涉。”

祝儀雖然在感情上有些遲鈍,但不代表她不會看人臉色,面前的謝年舟明顯情緒不對,理智告訴她不要在這個時候煽風點火,要順著謝年舟的話說,可情感告訴她,感情真的勉強不來,她根本不可能因為謝年舟的意願而把自己嫁給李盛。

哪怕謝年舟的出發點是為她好,哪怕她除了李盛沒有其他的選擇,但她依舊不想將就。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在感情的事情上為難自己。

“你知道就好。”

祝儀看了看謝年舟,盡量以和緩的態度勸著他,“小舟,我知道你待我的好,但是對不起,我是真的不喜歡。”

大抵是自己的好意再次□□脆明白拒絕,謝年舟身體明顯一僵,昳麗鳳目也有一瞬的放空失神,祝儀見他如此,心中越發內疚。

可感情的事情真的勉強不來,她也不會因為謝年舟待她的好而去勉強自己接受李盛。

“對不起啊,小舟。”

祝儀又道。

謝年舟深吸一口氣,淩厲鳳目閉了起來。

夏日的風格外喧囂。

“阿姐無需向我說抱歉。”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年舟像是終於調整了心情,緩緩睜開眼看著祝儀道:“阿姐,開心就好。”

但不知為什麽,在看到祝儀滿懷歉意的一張臉時,他睫毛狠狠一顫,瞬間便移開視線,聲音也不由得冷了三分,“阿姐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吧。”

“我還有事,便不陪阿姐繼續逛了。”

謝年舟轉身。

他轉身看到長廊盡頭立著侍從,那些全是他給祝儀挑的人,只待祝儀選了院子,他便把這些人送給祝儀。

祝儀身份敏感,人牙子處買來的人他總是不放心,便挑了些心腹送過來,想讓祝儀用得舒心些。

他是真心想待祝儀好的。

謝年舟抿了下唇,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他微側目,用餘光瞧著祝儀的裙擺,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他並沒有著急離開。

直到他聽到祝儀幹脆果決的一句話——“哦,那你先走吧,別因為我的事情誤了你的要事。”

謝年舟被噎得一窒。

當下他再不遲疑,冷著一張臉走出庭院。

作為出身武將世家的半個虎女,祝儀一直都知道習武之人腳程快,謝年舟也是習武人,且是個高手,所以他腳步快些很正常。

但今日的他的步子似乎快得有些不正常,而且步子很亂,又虛又漂浮,完全不像一個習武人。

祝儀看著謝年舟遠去的背景,認真地得出一個結論——謝年舟真的很生氣。

可是至於嗎?

不就是不想順從他的意思嫁給李盛嗎?至於把自己氣成這樣嗎?

祝儀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她最後一句話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單純想讓他冷靜一下,畢竟這種事情越說越上頭,冷靜下來便會覺得自己行為的可笑了——哪能覺得李盛適合她,便強行讓她嫁給李盛?

她是個人,又不是物件。

祝儀越想越覺得謝年舟莫名其妙。

不過這種事情她不會妥協,謝年舟愛生氣就生氣吧,等他氣完了,她再與他好好分說。

祝儀沒把謝年舟生氣的事情放在心上,見謝年舟果真走遠了,便讓侍從去請阿兄與珍珠過來,與阿兄珍珠一道去選院子。

——買賣不成仁義在,李盛是天子,富有四海,不至於因為她不願意嫁給她便收回送給她的院子。

祝儀歡歡喜喜挑選著院子。

每個庭院都很大,幾個庭院逛下來,已是黃昏時刻,祝儀與阿兄珍珠糾結一番後,最終選了離皇城最近的院子。

選這個院子的理由很簡單,阿兄以後是要入朝為官的,離得近點能睡會兒懶覺少走很多路。

確定好院子後,祝儀派人給謝年舟送了信,當然,她也很承天子的情,不忘讓人給宮裏遞了折子,拿捏著分寸狂吹李盛的彩虹屁。

李盛是先帝最寵愛的皇子,什麽奉承話沒有聽過?

可喜歡的人說的奉承話,自是與旁人不同的,李盛心情大好,便準備犒賞身邊人,至於謝年舟這個領路人,他自然也沒忘,讓人往謝府送上珍寶若幹,狠狠誇讚謝年舟一番。

此時金烏西墜,暮色深沈,謝府別院中,謝年舟閉目而躺,面無表情聽著心腹的回話。

“祝家女郎選了離皇城最近的那個院子。”

心腹看了看謝年舟,小心翼翼道:“想來祝家女郎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祝郎君遲早要入仕為官的,住的地方離皇城近些,倒也方便他上朝。”

“你的意思是,我走之後阿姐歡歡喜喜逛著院子,歡歡喜喜挑選了離皇城最近的那一個?”

謝年舟緩緩睜開眼,眼底如墨色攤開,深得叫人瞧不出其中神色。

心腹越發心驚肉跳,陪著小心道:“這,這是天子賜下的,祝家女郎也只是聽命而已。”

“聽命?”

謝年舟陡然冷笑。

心腹瞬間閉嘴。

清冷月色透過十字海棠式的窗柩送進皎皎銀色,羽人座的博山爐緩緩吐著熏香,絲絲繞繞的醉太平花香若有若無,一如少女身上的味道。

謝年舟嗅著花香,無聲笑了起來,他起身打開博山爐,往裏面又添了一粒熏香,醉太平的花香比方才濃烈一些,不再是若有若無,而是的的確確存在他身邊,他這才滿意放下博山爐,慢條斯理用祝儀送他的錦帕擦拭著自己手上的熏香屑,雋逸面容上滿是病態的偏執,“她想要離皇城最近的庭院?我偏不要她如意。”

“傳我的命令,就說那裏風水不好,克夫。”

“阿姐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人,怎會因為一方院子而讓自己的夫君受苦呢?”

謝年舟閉目輕嗅著醉太平的花香,幽幽笑了起來,“可惜了,阿姐的夫君若是別人,便註定是短命鬼。”

作者有話要說:

氣成河豚的謝年舟:哼,我拿捏不了阿姐,難道還拿捏不了別人?

天下的男人死絕了,阿姐自然便會註意到我了!

祝儀:....你可做個人吧!

嗯,今天雖然有點晚,但我還是雙更了,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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